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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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时,阿香已经推开一排三间房门,让总管陪同三人看过房间。这是招待贵客的房间,房中设备当然甚是华丽,三人再三道谢,于长寿拱手告退。阿香忙着给三人沏上茶来。 丁天仁道:“阿香姑娘,这里不用你招呼了,你也去休息吧。” 阿香向三人道了晚安,才行退去。金澜和易云英却在丁天仁的房中围着卓子坐下。 丁天仁道:“今天不知几时了,方才听于总管说,好像我们至少也被迷昏了四五天呢。” “不止。”金澜微微摇头道:“这里的于庄主是去参加重阳大会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我们的,这样算来,我们被劫持,少说也有十几天了。” 丁天仁道:“会有这么多天了?哦,干庄主去参加重阳大会,和令尊一定是很熟的朋友了,金兄认不认识?” 金澜喝了口茶道:“重阳大会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度的集会,轮流作东,还有各地知名之士应邀参加,小弟也并不熟悉。” 说到这里,目光一溜丁天仁、易云英二人,又道:“我们三人,也可以说是患难与共,小弟有一建议,不知二位丁兄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金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金澜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小弟和二位丁兄一见如故,大家又经历了这次危难,所以……想和二位义结金兰,作个口盟兄弟……” 丁天仁没待他说完,就欣然道:“金兄说的正合我意,我们今后就以兄弟相称,患难与共,生死不渝。” 金澜更是喜上眉梢,含笑说道:“丁兄同意了,那我们应该叙叙年齿才是。” 三人说出年龄,丁天仁十九、金澜十八、易云英十七。金澜喜孜孜的朝丁大仁、易云英二人说道:“我们从现在起,就这样排定了,你是大哥,我是二弟、也是二哥,你是三弟。” 易云英本来就不愿和金澜结为兄弟,她总有大哥好像被金澜抢去了的感觉,但碍着大哥,又不好表示什么,这时故意用手背掩嘴打了个呵欠,说:“大哥,我好困,不早了,二哥也该去休息了。” 丁天仁忙道:“对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面谒这里的于庄主,大家是该早些去休息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三人盥洗完毕,于长寿已经来了,他拱着手道:“三位公子早,敝庄主特地要在下前来邀请三位公子共进早餐。三位公子请。” 丁天仁拱手道:“有劳于总管了。”一面朝金澜、易云英含笑道:“两位贤弟,我们快走,别让庄主久等了。” 于长寿笑道:“在下替三位领路。” 出了客舍,丁天仁道:“于总管和庄主是本家吧?” 于长寿得意的点头道:“咱们这里大部份都是姓于的,算起来庄主还是在下的堂兄。” 金澜问道:“请问于总管,这里离嘉定,是不是很远了?” 于长寿笑道:“嘉定是在四川西南,这里已是湖北的中部,相去足有一千多里远呢。” 金澜原以为百里洲离嘉定最多不过一二百里远近,闻言不禁惊异的道:“会有这么远了?” 于长寿道:“歹人劫持三位公子,走的是水道:”从岷江进入长江,一路东流,可以说是顺流而下,比走陆路要快捷得多了。“ 丁天仁虽没出过远门,但长江总听说过,唐诗上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穿行巫峡,直下江陵,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可以意会得到。 易云英道:“那白索素为什么要劫待我们呢?” 丁天仁道:“她可能和二弟令尊有仇,要劫持的大概是二弟,我们只是陪衬罢了。” 金澜气愤的道:“那妖女真给我遇上,决不会放过她的。” 说话之时,已经来到一处院落,于长寿在阶前略一住足,说道:“启禀庄主,丁公子三位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快请。” 于长春抬抬手道:“三位公子请。” 丁天仁等三人刚跨上三级石阶,只见从里面已经迎出一个人来,这人中等身材,面颊瘦削,颔上留着一把花白胡须,双目炯炯有光,这时迎着三人含笑抱拳道:“三位公子请了,昨晚招待不周,务请多多原谅,快请里面坐。” 他不用说就是这里的庄主潜龙于千里了,丁天仁现在是三人中的大哥,自然由他答礼,拱拱手道:“在下主人多蒙庄主从歹人手中救出,正要向庄主叩谢呢。” 于千里笑道:“老朽只是把他们惊退而已,这也算不了什么,来,来,大家里面坐下来再谈。” 他引着三人进入屋中,这是一间并不很大的餐室,中间一张紫檀八仙桌上,早已放好了四副碗筷。 于千里抬手道:“三位公子请坐,老朽要厨下做了几式早点,到了敝庄,就不用客气,和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坐好了。” 三人谦让了一阵,仍由于千里坐了上首,三人也依次坐下。“ 于千里含笑看着三人,问道:“老朽还没请教三位大名呢。” 丁天仁站起身,说了自己三人姓名,易云英当然还是叫做丁天义。 于千里忙道:“丁公子快请坐下,哈哈,三位公子就像天风吹来的一般,真是明珠玉露,少年隽才,给敝庄平添了不少光辉。” 丁天仁连说不敢,这时青衣使女端上四式细点,四式小菜,并给四人装了稀饭送上。 于千里举筷道:“来,来,这是家常小点,三位公子请随便用,不要客气才好。” 三人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了起来,四式细点,有甜有鹹,都是湖北的名点,丁天仁三人从未到过湖北,但觉十分可口,却叫不出名称来。 金澜吃了两个点心,一碗稀饭,就停下筷来,一面抬目问道:“在下昨晚听干总管说起,庄主是应邀参加重阳大会去的,想必和家父是极熟的朋友了?” 于千里哦了一声,目注金澜问道:“金公子令尊是……” 金澜道:“家父名讳上赞下臣。” “啊,哈哈。”于千里豁然大笑道:“原来金公子是金老哥的贤郎,老朽和令尊相识几十年,自然是熟朋友了。” 金澜慌忙离席拜了下去,说道:“老伯是家父的老友,乃是小侄的父执,请受小侄一拜。” 于千里连忙双手相扶,说道:“金公子不可多礼,快快请起,哈哈,咱们既是世交,老朽也不客气称你一声世兄就好了。” 金澜回到座上落坐,说道:“小侄和二位丁兄,是在寒庄遭一个叫白素素的妖女所劫待的,家父大概还不知道……” 于千里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老朽此次应邀赶往乐山山庄,但却并没见到今尊。” 今年重阳大会是由“擎天手”金赞臣当值作东,他赶去乐山山庄,怎么会没和主人见面? 金澜听得不由一怔,急急问道:“老伯怎会没见到家父呢?”没见到爹,自然是爹出了什么事,他那得不急? 于千里双眉微拢,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这次重阳大会也并没有举行。” 重阳大会,每年一次,是川西武林中一件盛事,虽然并没。有什么仪式,也不能说“大”,因为只是十几个门派的老朋友的集会。“重阳大会”是武林中人这样称呼它的而已,今年由乐山山庄当主人,与会的人也早就到了几位,怎么会没有举行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金澜急着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干千里一手摸着胡须,徐徐说道:“老朽在重阳前两天赶到乐山山庄,只遇上贵庄的任总管,据告令尊和已在庄上作客的青羊宫观主景云子、归耕云、还有邛崃石破衣等三位,早在两天前忽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 “家父失踪了?” 金澜听得一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爹同时失踪的竟然还有景云子,归耕云和石破衣,凭这四个人的武功,合起来几乎已无抗手的人。 对了,一定是她,那个自称白素素的妖女,自己和大哥三人,不是一无所觉就被她迷翻了吗?想到这里,不禁怒声道:“一定又是那妖女使的手脚了。” 于千里目光一动,问道:“世兄方才也曾提到三位小兄弟遭一个叫白素素的劫持,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金澜就把当日在后园观风亭遇上一个自称白素素白衣妖女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于千里一手撚须,沉声道:“数十年来,老朽在长江上下游还小有名声,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白衣女子,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金澜听说爹无故失踪,心头已是历烦如麻,一下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小侄多蒙老伯援救,只是家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小侄急于赶返寒舍,要向老伯告辞了。” 于千里微微一怔,接着含笑道:“世兄身为人子,令尊失踪,难免心急如焚,但此事急也无用,要营救令尊,就必须要查明令尊等人的下落,究为何人所劫待,所以世兄务必保持冷静,再行设法,老朽和令尊相识数十年,岂会袖手不管,世兄且请坐下。” 金澜只好依言坐下,抬目道:“老伯……” 于千里道:“三位如果不用了,就请到老朽书房再作详谈。” 丁天仁道:“二弟,于庄主说得极是,伯父失踪,你要保持冷静才是。” 金澜望着他,说道:“大哥,小弟方寸己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于千里站起身,笑道:“世兄但请宽心,令尊并非一人失踪,此中也许另有阴谋,但决不会有事的。” 他领着三人走出膳厅,右首就是一排三问宽敞的书房。书房左首是一间小型的客室,上首放一张雕花木炕,左右各有一排椅几。能在他书房里坐的,都是于千里平日最知己的好友了。四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沏了四盏香茗送上,就退了出去。 金澜已经刻不容缓的望着于千里说道:“老伯可有什么见教吗?” 于千里朝池点点头,徐徐说道:“此人劫待世兄三位于前,令尊等人又离奇失踪于后,而且又当重阳大会前夕,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金澜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于千里续道:“由此可见令尊等人的失踪,很可能和重阳大会有关……” 金澜依然没有开口,于千里又道:“他们劫持三位小兄弟,那是因为你们三人年龄相仿,一时弄不清那一个是你世兄……” 金澜道:“他们劫持小侄,又是为什么呢?” 于千里微微一笑道:“因为今年重阳大会的主人是令尊,他们劫持了世兄,就可以要胁令尊了。”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道:“这虽是老朽臆测之词,但衡诸世兄三人被人劫持之后,令尊等人又相继失踪,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 金澜道:“重阳大会其实只是家父几位好友一年聚有一次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会,怎么会有人要胁家父呢?” 于千里含笑道:“世兄说得不错,重阳之会既然称不上什么大会,你知道何以江湖上人却要叫它大会呢?” 金澜道:“小侄不知道。” 于千里笑了笑道:“因为重阳这一集会,人数虽然不多,除了峨嵋派是出家人,不曾参与之外,多是西川一派宗主,尤以青羊宫主景云子和归云庄主归耕云,还是武当派门人的师弟,令尊是少林俗家名宿,当今江湖上已有二十年没有推举武林盟丰了,试想重阳之会,虽说只是川西武林人士的集会,但在会中的一言一行,实足以影响中原武林,所以江湖上人要叫它重阳大会也在于此了。” 金澜道:“老伯不说,小侄还不知道呢。” 于千里笑了笑道:“如果某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够控制重阳大会,岂不等于控制了川西武林,也有足够力量影响中原武林了?” 金澜疑惑的道:“这个有野心的人会是谁呢?” 于千里微微叹息一声道:“只要是江湖上人,谁都免不了有野心的。” 他这话启然只是感慨之言,也像是在回答金澜,接着目光一抬,又道:“因此令尊等人的失踪,可说牵连极广……老朽原非重阳大会的人,此次是应令尊之邀的,老朽赶到贵庄,是在重九前两天,也就是会期的两天前了,就算令尊和景云子等四人失踪,其余的人也应该全赶来了,但据贵庄任总管见告,其余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来……” 金澜问道:“老伯知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呢?” 于千里又喝了口茶,才道:“诸如大凉剑派的封云山,自流井的金长生、剑门山的白三元、九顶山八角庙的张述古、娄山的娄子贤。” 金澜道:“小侄好像听家父说过,但他们怎么会不来的呢?” 于千里道:“这些人和令尊都有几十年交情,他们不会不来,但却一个不见,老朽当时就感觉到事有蹊跷,因此就不曾在贵庄停留,原船返航……” 金澜问道:“老伯认为有什么蹊跷呢?” 于千里续道:“九月半老朽另有一次集会,所以就匆匆走了,但老朽心有所疑,尤其此事关连极大,已要副总管丁盛去暗中调查了。” 说话到这里、目光盯着金澜蔼然道:“世兄但请放心,丁盛一定会有消息来的,而且后天百里洲也有一次集会,那是长江上下游的几个同道在此集会,也许会有重要消息,世兄三位不妨多留一二日,和他们见见面。” 正说之间,只见总管于长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照说庄主正在和客人谈话,他身为总管,应该先向庄主报告之后再进来,尤其他进来之时,显得十分匆忙,脸色更是凝重,可见必有紧急之事。 于千里立即回过头去,问道:“长寿,有什么事吗?” 于长寿应了声“是”,一直走到庄主身边,俯下身子,附着庄主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于千里坐着的人,身躯蓦然一震,急急问道:“他人呢?” 于长寿道:“就在大天井里。” 于千里又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于长寿道:“不知道,他们只是把他放在咱们庄前广场上,是值日庄丁发现的,就来向属下报告……” 于千里怒哼了声道:“咱们这里四面环水,他们从那里来的,又如何让他们走的?” 于长寿低下头去,蹑蹑的道:“属下查了,对方乘来的是一艘快艇,放下丁副总管尸体,就离岸而去。” “真是饭桶。” 于千里几乎气红了脸,拍着椅于靠手,怒声道:“咱们巡江的人呢?难道都死光了?” 于长寿依然躬着身道:“属下已要李副总管派入搜索去了。 干千里哼了一声,问道:“你找出他致死之因了吗?” 于长寿脸上一红,欠身道:“属下已经检视过丁副总管全身,却找不出他伤在何处?” 于千里虎的站起身道:“走,让老夫去瞧瞧。” 一面回头朝金澜说道:“丁副总管就是奉老朽之命,去调查令尊等人失踪之事的,世兄也不妨随同老朽前去看看。” 金澜点着头应了声“是”,一面抬目朝丁天仁问道:“大哥去不去?” 丁天仁道:“愚兄自然陪贤弟一起去了。” 于长寿已经不待吩咐,走在前面,于千里也不和三人客气,跟着就走,金澜和丁天仁、易云英跟在于千里身后,出了书房,一路往前进行去。 于千里心头极为愤怒,路上没有多说,金澜等三人身为客人,自然也不便说话。一直来至前进,只见一道腰门外面站着两个一身劲装手持朴刀的壮汉,看到总管陪同庄主走来,立即躬身为礼。于长寿伸手推开腰门,让庄主和金澜等人走在前面。从腰门进去,即是大厅的走廊,廊上也站着两个持朴刀的庄丁。 大天井左首果然挺挺躺着一具尸体,身上覆盖了一片草蓆. 于长寿抢在前面,急步走下石阶,等庄主走进,就俯下身去,揭开草蓆. 于千里看到副总管丁盛的尸体,双目不禁起了一阵雾水,淒然道:“丁盛追随老夫四十余年,没想到竟会遭人毒手,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俯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出伤在那里?口中忍不住怒哼道:“这凶手果然狡猾得很,杀人不留痕迹,这手法……看来老夫也是查不出来了,唔,长寿,你先替他买棺厚殓,等后天大家到了,再让大家看看,也许可以找出他的死因来。” 于长寿应了“是”,随手又覆上草蓆. 丁天仁虽然毫无江湖阅历,丁副总管全身没有伤痕,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法? 但他却听得出于庄主的口气,好像他已经想到了,只是有某种顾忌,才没说出来、 傍晚时分,花厅上灯光如昼,一张大圆台面上,牙着银杯,掩映生辉!今晚是洗尘宴,庄主于千里给前来百里洲的几位老朋友洗尘,客人中当然也有丁天仁等三人在内。这次来的六位客人中,以巢湖矇叟的身份最高,因此他坐了首席,年事也最高,一头白发,看去少说也有七十五六岁了。 巢湖蒙望个子本来不高,再加腰背已弯,看去更是瘦小,手上拿一支竹节旱烟管,红得发紫,上个紫金旱烟斗,却有孩童拳头大小。据说他叫蒙望,是心仪蒙庄而名的,巢湖蒙斐,在大江南北名头极响,辈份极尊,为人更是谦和,因此也极受江湖同道的推崇。 第二位是荆门山主季传贤,生得个子高大,方面大耳,黑髯飘胸,相貌极是威重,年约六十出头,也是长江上下游一言九鼎的人物。 第三位是徘教总抡主罗长发。排教一向被视为带着神秘色彩的一个教会,不仅武功滴异,据说还会法术。总抡主是他们教中对外的总负责人,地位极高。 罗长发中等身材,自脸无须,看去不过五十出头,却是个相当温文有礼的人,你如果不知道他来历,只当他是个文弱的商贾人,谁会想到他竟是威镇长江上下游的排教总抡主? 另外三人,号称云梦三怪,第一个面如长驴,没有一丝笑容,身材矮胖,凸着肚子,穿一件香灰色大褂,是老大冷面屠夫束大成。 第二个白面文士,身穿一袭青衫,手持招扇,是老二阴世秀才文中秀,据说他确实中过秀才,为人又工干心机,才有阴世秀才这个外号。 第三个身材不高而壮,双肩极阔,脸色较黑、浓眉,连鬓胡的是老三黑手神赫连天。他练的“黑煞掌”,中人必死,是江湖上几种极厉害的掌功之下,才有黑手神之号。 主人于千里给大家介绍之后,自有一番互相酬醉的话,不必细说。丁天仁心中暗暗忖道:看于庄主邀来的这些朋友,好像没有一个名门正派中人,但也不像黑道。 这时两名庄丁陆续送上菜来,一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给各人面前斟酒。于千里站起身,一手举杯,说道:“今天是我们长江盟几个老兄聚会的日子,兄弟特别邀请了蒙望,又有丁公子三位在寒庄作客,兄弟真是感到非常高兴,先敬大家一杯,聊表地主一点敬意。” 说罢,一饮而尽,大家也迅速站起,和他对于了一杯。丁天仁心中暗道:听他口气,这些人都是长江盟的人了,长江盟,自己从没听人说过,不知是白道还是黑道? 于千里并未坐下,站着又道:“兄弟要向诸位老哥报告的,是半个月前兄弟应乐山山庄金赞臣老哥之邀,赶去参加重阳大会,兄弟是在重阳前两天到的。” 据乐山山庄任总管见告,“擎天手”金老哥和会前已经赶到成都的青丰宫观主景云子、归云庄归耕云老哥、邓蛛石道长等四人无故离奇失踪……” 巢湖矇叟双目乍睁,问道:“这四个人加起来,武林中已经很少有对手了,怎么会无故失踪的呢?” 于千里一指丁天仁等三人,续道:“当时在乐山山庄作客的有丁老弟贤昆仲,当晚酒后由金世兄陪同,前去后园小山上观赏夜景,遭人迷翻劫持……” 一面把丁天仁三人遇见一个叫白素素的女子,以及自己把三人救来的经过,简单的说了,接着又道:“丁老弟三位失踪后不久,金老哥四人又无故离奇失踪,应该不是巧合了……” 大家都在点着头,于千里口气略为一顿,续道:“因此兄弟留下了随行的敝庄副总管丁盛,要他暗中调查金老哥等人失踪的真相,丁盛随兄弟多年,为人精细,兄弟相信他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以发现。不料昨日傍晚,忽然有人把他尸体送来,放置在敝庄广场,经兄弟仔细检查,身上竟然丝毫找不出致死的伤痕……” 罗长发惊异的道:“会有这种事,于兄可曾查出是什么人送来的?” 荆门山主季传贤道:“此处四面环水,外人绝难进入,水面上也有巡逻的船只,要从水道运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于千里点头道:“季兄说得极是,对方确是从水道运来的,那是一艘快艇,等敝庄巡逻船发现,已经追不上了。” 阴世秀才文中秀攒攒眉道:“江湖上能够把人击死而不留痕迹的,除了九阴摧心掌,只有……” “寒冰掌。”冷面屠夫束大成道:“回为它击中人身,血脉立时凝结,全身僵冻而死,三日之内尸体犹触指奇寒,但三日之后,寒气已褪,就找不出半点伤痕,即使剖开尸体来,也看不出伤处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寒冰掌,那不是雪山派的独门掌功,原来竟有这般阴毒。 “唉。”季传贤轻轻哎息一声道:“如此看来,很可能就是他们了,峨嵋派宣布封山之后,在川西可能阻碍他们的就是重阳大会几个会首,咱们长江盟当然也是他们的下一着必须吃掉的棋子了。” 他虽没明言,但口中的“他们”,指的明明就是雪山派了。 黑手神赫连天怒嘿一声道:“隗通天敢和咱们长江盟作对,咱也未必怕了他。” 他是直性子人,所以一口就把隗通天叫了出来。 “他要问鼎中原武林,长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阴世秀才文中秀道:“咱们合起来虽然不怕他们,但咱门各处一方,他只要一路东来,一个个的把我们吃掉,实在方便得很。” 他不待大家开口,接着又道:“试想乐山山庄有金老哥和景云子、归耕云,加上石破衣,这四人合在一起,以他们的武功来说,和咱们这里任何四位,也都差不多了,但却一样失了踪……” 金澜忍不住道:“他们施的是令人事前没有防范的迷香。” 文中秀朝他笑了笑,又道:“兄弟方才的意思,和这位金公子说的完全相同,以金老哥等四人的武功,原也足可应付突发事件,但就是事前没有防范之心,咱们要对付未来的情势,第一就是要加强戒备,互设……”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陡听厅外响起总管于长寿一声暴喝道:“什么人,还不站住?”接着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老夫是找你们庄主来的,你给我站开去。” 接着就响起“砰”然一声大震!这两人的话声,大家都听到了。 于千里迅速站了起来,口中喝道:“外面是什么人?” 他堪堪离席,只听履声辘辘,一个高大人影已经走近花厅门口。 他身后又响起于长寿的一声怒喝:“你还不站住?”人已急扑而至。 那高大人影转过身去道:“老夫不想伤你,你看,于庄主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他右手衣袖一抬,又把于长寿震退了三步。这一瞬间,于千里已经看清站在花厅门首的是一个高大黑袍人,只是还没看清此人的面貌,口中喝道:“长寿,让他进来好了。” 黑袍人这才回过身来,朝于千里拱拱手道:“于庄主请了,老夫没想到于庄主正在宴客,厅上还有这许多高朋在座,真是不好意思。” 随着话声,举步跨入花厅。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此人除了一身黑袍,脸色黝黑,除了炯炯双目如两点寒星,如果灯光稍暗,就会看不清他的五官。在座的人,除了丁天仁三人之外,其余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了,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此人脸上分明涂了易容药物,岂会看不出来? 于千里两道目光一直盯注着他,此时也略为抱拳,沉声道:“阁下夜闯敝庄,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于某想请阁下先亮个万儿。” 黑袍人大笑道:“哈哈,于庄主太抬举老夫了,老夫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正是无名之辈,贱名说出来了,于庄主也未必知道,不提也罢。” 他不肯说,于长寿沉哼一声道:“那么阁下找于某不知有何见教?” 黑袍人喉头发出一阵咯咯乾笑,说道:“老夫来找于庄主,正有一件大事奉告,此事也关连到长江盟,巧的是今晚长江盟诸位高人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第九章 藏头露尾 无敌阴手终现身
他分明是早已知道长江盟的人全在这里,才找来的,他敢单独一人冲长江盟的人而来,足见有恃无恐了。 于千里嘿然道:“听阁下口气,就是冲着长江盟来的,很好,阁下有什么事,只管直说好了。” 黑袍人点点头道:“老夫是奉盟主之命前来,邀请长江盟加盟的。” “盟主?”于千里问道:“阁下说的是什么盟主?” “哈哈。”黑袍人大笑一声道:“长江盟威镇长江上下游,要邀请长江盟加盟的,自然只有武林联盟才有资格了。”他言下之意,是说长江盟只是一个地方性的联盟,武林联盟是整个武林的联盟,所以要邀请长江盟加盟了。 于千里沉哼道:“可惜咱们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联盟?”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武林联盟是全武林同道的联盟,于庄主从前或许没有听说过,但现在老夫不是告诉你了吗?” 于千里怒笑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连自己姓名都不敢说,你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黑袍人依然深沉一笑道:“老夫姓名并不重要,但武林联盟这四个字,出老夫之口,入诸位之耳,诸位既已听说了,想不加盟只怕也下成了,依老夫相欢,于庄主和在座诸位好好商量,老夫先行吉辞,明天再来听于庄主的答覆。”说罢,双手一拱,正待转身退出。 于千里喝道:“阁下慢点走。” 黑袍人回过身来,问道:“要说的老夫都已说了,于庄主还有什么事?” 阴世秀才文中秀缓缓走了过去,含笑道:“你老哥说的,固然都已说了,但未必是咱们想要听的,咱们想要听的,你老哥却一句也没有说,又岂能说走就走?”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们要听的是什么?” 文中秀两个指头一伸,徐徐说道:“第一、你老哥方才说过,是奉盟主之命来的,就该告诉咱们,这个自封盟主的人是谁?” 黑袍人脸上神色一凝,似有怒意,沉声道:“还有第二吗?” 文中秀道:“有,第二是贵盟主既然派你老哥前来,你老哥就是贵盟主的专使,由此可见你老哥在贵盟主眼中还有些份量,似乎也该把姓名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因为贵盟主既派你老哥来和咱们连络,咱们也要衡量衡量你老哥够不够资格和咱们说话?” 黑袍人目中精芒飞闪,浓哼道:“文中秀,老夫要是不愿回答呢?” 文中秀冷冷一笑道:“你直呼文某姓名,似乎是很不礼貌的事,你老哥乃是奉贵盟主之命而来的专使,怎么连一点江湖礼数都不懂,再说文某虽是江湖上一名小卒,但也胜过连姓名都不敢说的人多了。”他词锋犀利,似是有意相激。 黑袍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口中发出咯咯怪笑,双目寒芒激射,沉声道:“文中秀,凭你能胜得过老夫吗?” 文中秀豁的一声打开招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双目一抬,望着黑袍人微笑道:“听你老哥口气,好像想掂掂文某的斤两了,这样也好,你老哥夜闯百里洲潜龙庄,总该有人出手讨教几手高招,否则岂不是会让江湖朋友笑话。长江盟被一个自称奉了武林联盟盟主派来的专使而又不肯道姓名的人几句活给唬住了,咱们长江盟今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黑袍人浓哼一声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老夫是不是唬人的了?” “好极。”文中秀双手抱拳,说道:“文某候教。” 口中说着,双拳一抱之际,早已运起内功,一团无形暗劲,朝对方身前涌撞过去,等语声一落,人已随着倏然直逼而上。手中一柄精钢招扇,使如点穴撅,人还未到,一片错落扇影,风飘雨点般洒落,点上对方身前一十八处大穴,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袍人站立不动,直等文中秀扇头点上他胸前黑袍之际,口中轻嘿一声,身形忽然向右一侧,有手“啪”的一声,拍在文中秀右肩之上!文中秀欺近过去的人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不,厅上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看清楚他手掌是怎么拍上文中秀右肩的?但听文中秀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拍得向前冲出去两步,砰然摔在地上。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连天双双抢了出去,束大成急急问道:“文二弟,你……” 文中秀业已站了起来,缓缓吸了口气,说道:“小弟没事。”他口中虽说没事,但脸色一片苍白,显然有了内伤。 黑袍人若无其事的道:“他没有什么事,只要休养十二个时辰,即可复原。” 冷面屠夫束大成目光如刀、冷然道:“阁下身手果然不错,束某也想领教领教。” 黑手神赫连天偏头道:“束老大,你且稍待一回,让兄弟先去领教他几手。” “你们是云梦三怪。” 黑袍人大不刺刺的道:“老二吃了亏,老大、老三自然要给他找回场子了,依老夫看,二位不妨就一起上吧。” 云梦三怪各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二十年来可说很少遇上过对手,他这话岂不把云梦三怪看扁了? 黑手神怒嘿一声道:“阁下口气不小,你只要把兄弟击倒了,束老大自会出手,好了,咱们话到这里为止,赫某可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正待欺上,陡听耳边响起文中秀“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老三,此人手法十分怪异,他拍上我肩头的一掌,力道不重,但有一股阴寒之气随着渗入,整条手臂立时麻木不仁,直到此时还无法用力,你莫要和他手掌接触。” 这几句话,黑手神赫连天只是脚下稍微一停,故意抬头间道:“阁下准备好了吗?” 黑袍人沉笑道:“阁下只管请。” “好。”黑手神身形朝前一扑,口中才说出“好”字,人已欺到黑袍人右侧,一支乌黑的手掌,朝右横出,击向对方背心。他以“黑煞掌”出名,这一记掌上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可说快捷沉猛,兼而有之。 黑袍人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黑手神的“黑煞掌”快印上他背后,才很快转过身来,右手一抬,迎着“黑煞掌”,硬接而山。照说黑手神练的“黑煞掌”,没人敢和他硬打硬的,他敢硬接“黑煞掌”,显然是无俱于“黑煞掌”了。 黑手神方才已经听文中秀“传音入密”说过,此人掌上可能练有特殊阴功,就不想和他硬接了,身形迅疾左移,左手一掌,横击对方左腰,此时人已转到对方左后方,乌黑右手,闪电印上背后“灵台穴”。 黑袍人直立如故,你闪到他左首,他也跟向左转了过来,直竖的右手,依然迎向你的“黑煞掌”。不,他右手突然直伸过来,拍向黑手神的左肩。这一记黑手神比他快了半步,本来印向他后心的“黑煞掌”,一下印上对方胸口,不,只印在他黑袍上,就已发觉掌力无法击实。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对方的手掌也相继拍上左肩,黑手神但觉一股寒气从肩头渗入,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左肩半边身躯登时冻得麻木不仁,失去知觉,随着对方一拍之势,登登的后退了三步,还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冷面屠夫束大成就在黑手神的身后不远,他看到老三“黑煞掌”已经印上黑袍人胸口,心中还在高兴,没想到老三也会被对方一掌拍中。一时不由大怒,刷的一声抽出两尺长的三尖刀,身发如风,刀光一闪,直向黑袍人咽喉戳去。 黑袍人森然道:“老夫早就叫你一起上了,去吧。” 左手抬起,三个指头已经撮住了刀尖,一下夺了过去,随着他“去吧”两个字出口,左手朝前一送,扑的一声,刀柄戳在冷面屠夫右肩窝上,把冷面屠夫震得连退了两步,才站住椿。 黑袍人把夺来的三尖刀往地上一掷,冷然道:“云梦三怪,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举手之间,连败三怪,这话也只由得他说了。 巢湖矇叟突然站了起来,手提旱烟管,一步就跨出八尺来远,回头朝云梦三怪问道:“束老弟,你们感觉如何?” 黑袍人森笑道:“老夫早已说过,他们不会有事的,只是十二个时辰之内,无法再和人动手而已,过了十二个时辰,就没事了。” 巢湖矇叟脸色微变,目光一注,沉声道:“阁下是昔年人称……” 黑袍人不待他说下去,就拱拱手;洪笑道:“昔年之事不提也罢,你老哥不是自称矇叟,也久已不提昔年之事了吗?” 巢湖矇叟脸上隐现怒容,沉笑道:“老夫隐迹巢湖,久已不间江湖之事,不似阁下,重出江湖就为虎作怅,夜闯百里洲,连伤三人!……” “为虎作伥,这四个字老哥不觉得下得太重了吧?” 黑袍人又截着他话头,说道:“你说老夫夜闯百里州,老夫只是给于庄主传话来的,老夫连伤三人,哈哈,老夫真要伤人,他门三个就是再过一百二十个时辰,都复不了原呢。” 巢湖矇叟洪笑道:“你当着老夫面前,出言胁迫长江盟,再出手连伤三人,能说和老夫无关吗?老夫若不站起来说句公道话,传出江湖,还以为老夫怕了你。” 黑袍人阴恻侧道:“咱们谁也不用怕谁。” 巢湖矇叟怒声道:“那好,老夫正想试试你的”玄阴恃阴掌“现在已经练到几成火候,竟然如此目空四海。” 他这二叫出“玄阴传阴掌”来,大家顿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昔年玄阴教护法,人称传阴手的欧阳生,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居然投到自称武林联盟盟主的手下去了。由此可见这位所谓武林联盟,所结合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就算老哥”硃砂掌“练到了十二成,也克制不了老夫。” “那好,你就试试老夫的硃砂掌。” 巢湖矇叟把旱烟管交到左手,倏地跨前一步,正待发掌,于千里急忙伸手一拦,说道:“蒙老是敝庄贵宾,何况他是冲着长江盟来的,要出手也该由在下向他讨教才是。” 巢湖矇叟大笑道:“老朽虽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但巢湖也是当年长江盟发起人之一,何况老朽只是要试试他的传阴掌而已,主人用不着阻拦。”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精擅”玄阴传阴掌“,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和他抗衡,且让老夫试试。” 于千里看他这么说了,只得拱手道:“蒙老这么说了,在下就不好抢先了。” 巢湖矇叟右掌朝前一立,抬目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一句话的工夫,他竖立胸前的右手,整支手掌已经红得像涂上了一层硃砂,缓缓朝外推出。黑袍人却也不敢小觑了他,一见巢湖矇叟手掌朝前推来,立即左足斜跨出去,避开了正面,右掌当胸蕴蓄不发。巢湖矇叟一掌落空,随即吸气收掌,依然竖立如故,左足跟着跨出,也不再发掌。 两人相距八尺,除了刚才巢湖矇叟推出过一掌之外,黑袍人根本没有发过一掌,就是互相凝注着对方,再也不曾出手。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只见黑袍人左足又缓缓的向左跨了出去,他一跨动,巢湖矇叟也立即跟着跨出左足。 丁天仁看了一回,先前弄不懂他门何以要遥遥相对,谁也不肯出手,后来渐渐明白过来,因为两人功力相等,一个精擅“玄阴传阴掌”,一个精擅“硃砂掌”,双方都没有必胜把握,是以谁都不肯贸然发掌。 何况对方掌力有如待发,稍一躁进,必为所乘,所以只有另换一个角度,看看有无出手的机会?另一个看对方移动,也立即移转身子,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虽然粗看起来,两人都没有动作,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钩的一击,胜负可以立判。 易云英傍着大哥,这时低低的道:“大哥,他们怎么一直没有出手呢?” 丁天仁连忙凑着她耳朵悄声道:“他们正在等待对方破绽,只要其中一个稍微疏忽,另一个就会乘机出手了。” 易云英回头低笑道:“方才我也想到了,只是不解,既然动手了,就乾乾脆脆的较量,干嘛还要这样迟迟不肯出手,换了我早就出手了。” 丁天仁怕被人听到了笑话,急忙拦着她轻声道:“快别说话了。” 就在此时,但听叱喝乍起,两条人影倏然一合,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两人谁都不肯再让了。一退即上,挥掌进击,双方以快打快,以攻还攻,双掌交击,一连串的蓬蓬之声,连续响起,这一阵硬打硬拚,接实了一十八掌之多。 两人功力悉敌,“硃砂掌”既克制不了“玄阴传阴掌”,同样的“玄阴传阴掌”,也无法把“玄阴真气”渗入“硃砂掌”,谁也胜不了谁。 黑袍人随着最后一掌,身形疾然飘退,叫道:“咱们不分胜负,可以住手了。” 巢湖矇叟却在此时,身形突然凌空扑起,手中旱烟管一挥,漾起五十缕杆影,朝黑袍人当头罩落!五十缕杆影,专取敌人五十处穴道:“因为太快了,看去就像五十缕黑丝,飘洒如雨,如果被他击上了,也决不止只有一下,少说也会被他击中八九处穴道,多一点就得有十六八处了。巢湖矇叟这一记看家本领,从不轻使,因此数十年来也从没有人看他出过手,但一个人的看家本领,是不会搁下来的,年岁愈老,也必然愈练愈纯,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已。 巢湖矇叟身起半空,挥管下击,一个人因旱烟管起落如风,鼓风凌空,自可久久不下,这一来,看去真有些像雷公一般!黑袍人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后退之时追过来,而且使出来的又是当年成名绝技“雷公劈木”,心头一惊,急忙挥掌还击,已是被逼落了下风。 不,右臂突然一麻,至少被对方敲中了四五处穴道,心头又惊又怒,身形飞旋,左掌疾发,同时也“啪”的一声击在巢湖矇叟右肩之上。巢湖矇叟身子落地,忽然沉哼一声,往后连退了两步,旱烟管“噹”的一声,跌坠地上。差幸还站住了桩,没有跌坐下去,总算保住了老脸。 主人于千里和荆门山主季传贤两人慌忙把巢湖矇叟扶住。于千里道:“蒙老快运气试试,有没有伤到哪里。” 季传贤俯身拾起旱烟管,送到巢湖矇叟手中。巢湖矇叟右手活动一下,笑道:“老朽击中欧阳生右臂五处穴道,欧阳生也击中老朽一掌,咱们算扯平,他的”传阴掌“如何伤得了老朽?” 他练的是辰州言门的“天罡功”、“传阴掌”自然伤不了他。无敌阴手欧阳生是四十年前玄阴教的护法,以“玄阴传阴手”名震武林,当时已是罕有敌手。 江湖上都有重名轻利的习惯,巢湖矇叟说出对手是无敌阴手欧阳生,那么他纵然被击中一掌,也并不坍台,因为欧阳生和他是同辈的人,何况还是他先击中欧阳生的。 就在巢湖矇叟中掌后退,于千里、季传贤把他扶住之际,人影一闪,有人从席间抢了出去,这人竟然会是丁天仁!金澜和易云英坐在大哥下首,这时看到大哥抢了出去,也慌忙站起,跟着走出。 丁天仁眼看黑袍人连伤四人,心头激于义愤,才一晃身抢了出去,等到抢到黑袍人面前不远,才想起前面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还败在对方掌下,自己那会是人家的对手?心念闪电转动,立即从身边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轻轻一按吞门,但听“铮”然剑鸣,手中多了一支紫光流动的短剑。他想来想去,只有大哥教自己的一招剑法,也许可以胜他,才掣出剑来的。 黑袍人虽然一掌震退巢湖矇叟,但他右臂却被巢湖矇叟旱烟管击中五处穴道,一条右臂抬动不得,急忙暗自运集全身真气,缓缓冲开五处穴道,就在此时,耳中听到铮然剑鸣。双目急睁,才看到一个青衫少年手持一支紫芒流动的短剑,离自己不过五尺来远,这支紫芒流动的短剑,他看来极为眼熟,心头不期一怔,脱口叫道:“紫虹剑”。 丁天仁哼道:“不错。” 黑袍人连忙抱拳道:“少侠既然持有紫虹剑,想必也有辟邪玉珮了?” 丁天仁一指身边玉珮,冷然道:“这个不是吗?” 黑袍人目光一注,看清丁天仁身边佩着的果然是玉辟邪,不禁一脸惶恐的躬下身去,连连抱拳道:“少侠就是丁天仁公子了,老朽该死,不知丁公子侠驾在此,多有冒犯,公子保重,老朽走了。”说完,不待丁天仁开口,身形往后一仰,嗖的一声,往厅外倒纵出去。 丁天仁急忙喝道:“你不能走。” 黑袍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丁天仁一手按剑而立,在黑袍人倒纵飞起之际,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长江盟把公子接来,只是拿公子做挡箭牌而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是黑袍人临走时以“传音入密”说的话。丁天仁听得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他匆匆离去,很可能是看了自己手中紫虹剑和辟邪玉珮之故,由此可见他一定认识大哥,那么他说的话,应该可信了。 金澜眼看黑袍人飞身而去,大哥依然手持短剑,站立不动,只当着了黑袍人的道,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着了老贼的道?” 易云英听二哥口气不对,也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给两人这一嚷,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可能认识我大哥……” 金澜偏着脸问道:“你还有一个大哥?” 于千里含笑招呼道:“丁老弟,方才给他这一扰,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酒菜已由厨房重新热过,快请入席了。” 大家重又回到席上坐下。巢湖矇叟朝束大成等三人间道:“束老弟三位没什么吧?” 束大成脸有愤色,说道:“多承蒙老关切,在下兄弟被他”传阴掌“拍中,传入阴气滞留未消,虽可伸屈自如,但却无法运气。” 巢湖矇叟颔首道:“老朽没想到他已把”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老实说,他传入三位肩头的玄阴真气,大概只不过两三成而已,他说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即可无事,应该不会有假,老朽差幸练的是阳功,才没被他阴气侵袭。” 阴世秀才文中秀问道:“蒙老,此人真是昔年玄阴教的无敌阴手欧阳生吗?” 巢湖矇叟道:“除了欧阳生,还有谁能把”玄阴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收发由心的境界?” 丁天仁道:“欧阳生在三十年前已担任玄阴教护法,地位已经相当崇高,在江湖黑道上,也极负盛名,怎肯给一个江湖上从没听说过的什么武林联盟当起跑腿的来的? 巢湖矇叟喝了口酒道:“丁老弟,你切莫小看了他们,这个自称武林联盟的组织,如果没有几分实力,岂敢对长江盟发出如此狂妄之言?这个自称盟主的人,如果没有极大来历,像欧阳生这样的人,又岂肯听命干他?” 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点头道:“蒙老说得极是,那么咱们该当如何呢?” 荆门山主季传贤道:“咱们长江盟成立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仅凭一个易容来的欧阳生几句话,就能给他唬住了吗?” 于千里道:“季兄说的当然也是有理,但人家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当然也衡量过咱们的实力,何况咱们在明里,对方却在暗里,咱们知道的只是有一个叫武林联盟的组织,一个自称盟主的人,除此而外,咱们就一无所知了。” 阴世秀才文中秀笑笑道:“至少我们还知道有一个昔年玄阴教护法无敌阴手 欧阳生,他纵然易容而来,却没想到会被蒙老认出来了。“ 于千里道:“可惜方才没把他留下来。” 文中秀摺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他这点线索,还会怕查不出他们来?” 于千里听得一怔,接得豁然笑道:“文兄莫非……” 文中秀微笑道:“山人自有道理,大家先用酒菜,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不迟。” 束大成笑道:“文老二,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卖什么关子?” 文中秀道:“小弟不是卖关子,行军上阵,也是先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二声,抬头朝外叫道:“于总管。” 于长寿在厅外答应一声,急步走入,朝文中秀拱拱手道:“文二爷……” 文中秀站起身,迎了上去,附着于长寿耳朵,低低说了句。于长寿连连哈腰应“是”,就退了出去。 季传贤含笑道:“看来文二兄已有成竹在胸了。” 文中秀连说:“不敢。” 不多一回,大家已经酒醉饭饱,主人于千里引着大家到书房里坐。书房左首是一间陈设精致的客厅,主人把大家邀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较为清静,庄丁们不奉呼唤是不准进来的,大家交谈的内容,也不虞泄漏出去。大家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沏上香茗,便自退去。 于千里目光一抬,朝文中秀含笑道:“文老二,现在可以说下吧?” 文中秀捧起茶碗,掀了下碗盖,笑道:“大家叨扰了主人一顿丰盛的酒菜,这时就该好好的喝上一碗香茗,清清肠胃了。”他说的简直答非所问。 束大成道:“老二,你到底在耍什么花佯?” 文中秀笑道:“小弟的意思,大家在酒醉饭饱之余,先喝口茶,在这里好好休息上一回,等到总管回来,咱们就得上路了。” 黑手神赫连天问道:“咱们是追踪欧阳老贼去的了,哦,咱们被老贼”传阴掌“击中,不是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咱们能和人动手吗?” 文中秀笑道:“欧阳生是奉命来和咱们联系的人,自然不敢出手太重,所以只使了两三成功力而已,两三成功力对一般人来说,足可使人行动受到极大阻碍,但对咱们就未必有他想像的管用了。” 赫连天道:“但咱们被他击中的手臂,侵入阴气滞留未消,无法挥动。” 文中秀笑道:“传阴掌传入的阴气,只局限于某一部位,以咱们三兄弟三人的修为,右臂纵然失灵,还可使用左手、这点应该难不到我们。” 赫连天大笑道:“兄弟的”黑煞掌“,双手都会,不论伤了那一支手,一样可以使得出来。” “这就对了。” 文中秀刚说了三个字,只听门口响起于总管于长寿的声音说道:“属下于长寿告进。” 于千里道:“进来。” 于长寿举步走入,朝庄主抱拳道:“回庄主,属下已经都办妥了。” 于千里方一怔神,还没开口,文中秀已经抢着拱拱手道:“于老哥,方才是小弟假传圣旨,用你老哥的名义,要于总管去办事的,现在他来覆命,是事情已经办好了,现在咱们就该走了。” 于千里一怔问道:“文老二,咱们要去那里?” 文中秀含笑道:“咱们不是要从欧阳生身上,查出武林联盟是些什么人在兴风作浪吗?那就不能放过机会,由他给咱门领路,不是可以直达他们巢穴了?” 于千里问道:“你要长寿准备了什么?” 文中秀笑道:“百里洲四面环水,没有舟楫,如何出得去?” 于千里点头道:“好,好,文老二,这一趟就由你来当军师。咱们人手上如何调度,悉由你分配好了。” 文中秀拱拱手道:“于老哥是今年的会首,你老哥派兄弟担任军师,兄弟就是长江盟的正式军师了。” 巢湖矇叟掀髯笑道:“老朽虽然癡长几岁,也总是长江盟的一份子,悉听军师调遣。” 文中秀连忙拱手道:“蒙老言重,在下不敢。” 巢湖矇叟脸色一正,说道:“文老弟,这话就不对了,你既然荣任军师,咱们长江盟所有人手,悉听调派,老朽何能例外?” 文中秀连忙欠身道:“在下敬受言教,蒙老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请蒙老担任咱们此行的总接应,那里需要支援,就请蒙老支援好了。” 巢湖矇叟欣然道:“好,老朽就担任总接应。” 文中秀又道:“等咱们到达地头,就要兵分三路,于老哥居中,由兄弟为副,季老哥为左翼,由束老大为副,罗老哥为右翼,赫老三为副,没到地头以前,咱们是一路的。所谓地头,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在那里,这就要视当时的情况而定,兄弟以举手为号,就得各自散开,分头进行。” 巢湖矇叟颔首道:“看来文老弟果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文中秀目光一下落到丁天仁三人身上,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武林联盟的组织,企图问鼎中原武林,并吞各地的武林同道,从他们要长江盟加盟一节,即可证明。由此推断,重阳大会自然更是他们的目标,因此金公子令尊等人的失踪,极可能也和他们有关,这一点虽然只是猜测之词,也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了。咱们今晚行动,旨在一探这些自称武林联盟的人,究是何方神圣?还有什么阴谋?金公子三位是长江盟的贵客,兄弟不好说邀请三位同行,所以要三位自己决定。” 他这番话已有邀三人同行的意思,但却要三人自己决定,这正是阴世秀才工于心机之处。金澜不加思索的道:“家父失踪,只要有一丝线索,在下自然都非去不可。” 丁天仁因黑袍人临行时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不宜多留的话,本待回转房间,和金澜、易云英商量后再作决定。但此时听金澜一口说了出来,自己就不好多说了,这就接口道:“在下和金兄弟义结金兰,我们自然一同去了。” 文中秀含笑道:“三位既然决定同去,兄弟之意,你们可和蒙老一路,作为咱们三路的后援,蒙老江湖经验丰富,三位和他在一起,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丁天仁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能够追随蒙老,深感荣幸。” 巢湖矇叟所得大为高兴,呵呵笑道:“老朽有幸和三位少侠一路,老朽也觉得年轻起来了呢。” 文中秀道:“好了,现在人手已经分配好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咱们这里派什么人留守?” 文中秀道:“百里洲可由于总管留守,李副总管率八名庄丁随行,此事兄弟方才已交代于总管了。”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当真不愧军师,原来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好,咱们那就走吧。”
第十章 一石二鸟 中人嫁祸陷困境
当下由总管于长寿领路,干千里陪同众人,穿行长廊,经过两进屋宇,进入院后一座广衰的花园。此时夜色已浓,但见树影参差,不时可以看到亭台楼阁,这样走了一阵,已经来至一处水谢,波光潋滟,四周种着柳树。是一个相当大的人工湖。 于长寿走近湖边,嘬口发出一声轻哨,哨声甫落,但见一艘快艇,迅快的从一处柳树下驶出,缓缓泊到榭岸边。于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纵落中舱,接着大家也相继登船,于长寿最后一个上船,同时挥了下手,前后六名水手立即划起木浆,朝湖面驶去。这艘快艇,中舱可以容纳十余个人,大家分别在三徘木板上坐下,还不算挤,驶行之中,稳而且快。 于千里问道:“长寿,来人从哪里走的,你查清楚了没有?” 于长寿连忙欠身道:“回庄主,那厮离去之后,属下已传令各处水上巡逻,密切注视,但不可露了行迹,方才李番已经赶下去了。” 于千里额首道:“你做得很好。” 几句话的工夫,船已从湖面转入一条小河,两岸依然遍植柳树,倒垂迎风,看不清岸上景物。过不一回,小河已到尽头,前面横亘着一道高墙,但听一阵辘辘声响,墙脚下露出一个圆洞门,快艇驶出圆洞门,船后又响起辘辘声,一道水闸缓缓放下,敢情已经出了于家庄院。 围墙外,依然是一条小河,两岸也同样种植柳树,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桨,驶行极快,渐渐已可看到两岸野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又驶行了将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现一片浩瀚大江,江面辽阔,几乎一望无际,江边停着一艘两道桅的帆船,这时快艇已经缓缓驶近过去,靠着帆船停泊。 于千里站起身道:“诸位请上帆船。”说完,当先纵身而起,跃上帆船。 大家也跟着相继跃登,总管于长寿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属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头,朝原路驶去。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着于千里躬着身道:“庄主请贵客到中舱奉茶。” 他正是副总管李番,于千里陪同大家进入中舱。这艘船大了,中舱自然也宽敞多了,舱板上铺着一层地毯,中间放一个小圆桌大小的木盘,盘中沏了一壶上好香茗,和十二个瓷杯,大家可以围着木盘坐下,喝茶聊天。 于千里请大家坐下之后,就回头朝李番问道:“来人从何处上船走的?可有他的行踪?” 李番躬着身道:“那人从何处上船,当时没有人跟踪出来,属下也不清楚,但咱们水上巡逻是在厂面上发现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对江驶去。” 于千里哼了一声,又道:“现在呢?” 李番道:“属下奉总管之命,已要他们一路严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迹,目前都在咱们监视之中。” 于千里点头道:“如此就好,咱们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声应“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挂起两道布帆,朝江面驶去。 李番站在舱后,指挥着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时可以看到来往的船只,驶行在黑夜之中,也不时可以看到船上闪烁的灯光。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闪烁的灯光行驶。这是特定的记号,只有李番认得出来。两道风帆鼓足了秋风,滑行大江之上,当真快逾奔马,这样驶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渐渐靠近江岸。 于千里问道:“李番,咱们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着身道:“回庄主,对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陆的。” 季传贤道:“前面是虎牙山。”荆门山和虎牙山隔江对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应了声:“是。” 季传贤沉思道:“这一带并没有江湖啸聚,他何以会在这里登陆的呢?”接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个时辰以前。” 文中秀缓缓舒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 于千里回首笑道:“军师想必有何妙计了?” 文中秀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断言,此人已绝难逃、出咱们掌握之中。” 这时船已靠岸,只是岸边风浪较大,江涛拍岸,船只摇摆不稳。 文中秀道:“大家快请上岸了。”说完,当先纵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抢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于是也就跟着纵身而上,大家也纷纷跟了上去。丁天仁回头悄声说道:“这里风浪较大,船身不稳,二位贤弟小心些才好。” 金澜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担心我们。” 易云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难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样纵上岸去。最后是副总管李番,和八名劲装庄丁,也相继跃上岸来。文中秀当先跃上江岸,并没闲着,他一手打开摺扇,一会俯身在四处寻寻觅觅,一会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着天空。“ 罗长发走近过去,问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风太大了,但差幸他离去不久,还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接着摺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后,何以要在这里待上一阵才行离去……” 季传贤道:“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文中秀道:“但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气味,应该不会有什么诡计。” 巢湖矇叟道:“也许他们早就约定在这里留有什么记号,为了不易被外人发现,往往都留在极隐秘之处,因此他上岸之后,要在这四周仔细察看了。”他究是老江湖了,事情经他这一说,就解开了谜团。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你可以确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确定,这军师就不用当了。” 巢湖矇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风捉影“之术,大概错不了。” 文中秀笑道:“蒙老夸奖,讲到追踪术,罗总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 在下只是和他动手之际,想到咱们也许要找他落脚之处,才在他大袖上弹了少许“追踪散,在三五个时辰之内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难找得到他。”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门还等什么?大家走吧。”一行人仍由文中秀领路,立时展开脚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听了他们谈话,心中暗道:“看来行走江湖,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武功之外,还要机智和经验,他们说的”捕风捉影“、”追踪术“、”追踪散“、这类名称,自己简直闻所未闻。”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就算在伏虎寺待上一辈子,也听不到这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领头,文中秀有“追踪散”可循,是以一路上并没有多大耽搁,只是放腿奔行。长途奔行,就要施展“陆地提纵术”,提纵也者?提气纵掠是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轻功了。轻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须有内力为基础,内功精纯了,轻功自然也相对的提高了。 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澜、易云英三人年纪最轻,内力自然也最弱了,时间稍长,和前面的人距离也渐渐拉远了。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气,也没有用,内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差幸他们身后还有副总李番和八名庄丁。 李番身为百里洲副总管,一身武功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人身后,也许是于千里暗示过他,要他跟在三人后面,暗中也有保护之意,因为三人总是百里洲的“贵宾”让一个副总管都超过他们,对三人脸上总是不大好看。 何况李番还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经过挑选而来,一个个身手矫捷,武功绝不会弱,但庄丁更不能越过“贵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们作为殿后。现在已经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说也奔出两百里以外,前面领路的义中秀脚下渐渐缓了下来。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头了?前面就是归州了。” 文中秀微微摇头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气奔行了这许多路,也该歇息了,还有后面的人,还没赶来,也好让他们坐下来喘口气再走。” 过没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总管李番率领的八名庄丁也陆续赶到,大家有的溪边掬水喝着,有的掬水洗脸,坐歇了一会,体力也恢复了许多,才继续上路。 这样又走了一个更次,眼看群峰隐隐,山峦起伏,愈来愈见险峻。 巢湖矇叟看得脸色微变,说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点点头道:“是的。” 巢湖矇叟攒眉问道:“欧阳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吗?”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进,如果不变的话,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矇叟摇摇头道:“巫山神女宫秦宫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神女峰一步,欧阳生如何会朝巫山去呢?” 罗长发道:“这只有一个理由,武林联盟的盟主说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知。” 巢湖矇叟道:“这不大可能,秦宫主是个孤傲成性的人,数十年来,未闻她有什么野心。” 季传贤道:“目前离巫山还有一段路,说不定欧阳生只此经过而已。” 巢湖矇叟道:“但愿如此,如果欧阳生真是上巫山来的,这麻烦就大了。” 于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宫先找上咱们长江盟的,咱们并不是上门寻来的,江湖武林忠要讲一个理字。” 一行人虽在说话,脚下却丝毫未停,说话之间已经奔近巫山脚下。文中秀已经站定下来,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已可确定,欧阳生是朝神女峰去的了。” 束大成道:“这么说,神女宫果然就是武林联盟了。” 季传贤道:“就算神女宫不是武林联盟,至少也和武林联盟有关了。” 巢湖矇叟道:“老朽觉得咱们和神女宫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后,正式拜会秦宫主,较为妥当,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于千里道:“咱们明着拜会秦宫主,如果她一口否认,并无欧阳生其人,咱们一点证据也没有,岂非空劳跋涉,一无所获,何况由彼起,咱们只要盯注欧阳生,有了证据,神女宫也就无活可说了。” 罗长发道:“不错,咱们不能让欧阳生脱身,否则就查不到武林联盟了。” 季伟贤道:“咱们已经追了一个晚上,岂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废?” 于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这就是神女宫摆明和咱们作对了,咱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巢湖矇叟为人持重,叮咛道:“文老弟,你务必谨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疏忽之处。” 现在已渐渐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宫业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阴世秀才文中秀更是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进,他凭仗“追踪散”特殊的气味,追踪到这里,已可完全确定无敌阴手欧阳生正是朝神女宫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宫和所谓武林联盟,必然有着密切关系,不然,欧阳生不会黄夜赶上神女宫来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两步,问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说道:“错不了,他已进入神女宫去了。” 于千里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宫居然真会是武林联盟。” 季传贤问道:“军师打算如何行动?” 文中秀道:“咱们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欧阳生,这样秦楚云就无话可说了,因此咱们仍须分作三路,暂以不惊动对方为宜,一切照原;议进行,李副总管率同八名庄丁,就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大家点着头,表示同意。巢湖矇叟道:“有一点,大家必须特别注意,双方能不破脸,最好不撕破脸。” 文中秀觉得他人老了,处处都畏首畏尾,但口中还是顺着他道:“蒙老说得是。”说着右臂向空一挥,低声道:“于兄、季兄、罗兄,咱们上去。” 这三路,由于千里、文中秀居中,季传贤、束大成居左,罗长发、赫连天居右,他们早已约好了联络讯号,这时就分三组。纵身掠起,朝神女宫扑去。副总管李番在百里洲当了二十年的副总管,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挥着八名庄丁,退入右侧一片树林之中,藉着树身掩蔽,各自隐藏起来。 现在剩下来的只有担任后援的巢湖矇叟和丁天仁、金澜、易云英四人了。丁天仁朝巢湖矇叟问道:“蒙老,我们要不要上去?” 巢湖矇叟提着旱烟管,笑道:“咱们是后援,自然要稍后上去,这时候不妨先坐歇一会。 说完,在一棵大树老很上坐下,装了一筒旱烟,吸了起来。丁天仁和二位义弟可没坐下,只是站着仰看峻拔入云的神女峰。直待巢湖矇叟吸完一筒烟,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们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前面三路人进去好一会,并无动静,可见没被神女宫的人发现了,现在咱们也该去瞧瞧了。”一面又自言自语的道:“巫山神女宫名震江湖,怎么会如此疏于防范呢?” 神女宫矗立在山麓,看去覆盖极广,依山而起。一条由石条铺成的步道,每走上十来步,就有几级石阶,两边古木森森。极为幽暗。登上一片石驳平台,四面围以白石栏杆,在这里可以看到巫峡的江面。神女宫的正面,有两座高踞的青石狮子,三座宫门,紧闭着六扇高大的朱门,正门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宫”三个大字,甚是气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两侧进入宫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却没有一点声音,这是说并未惊动宫中的人了。巢湖矇叟是老江湖了,为人持重,他在宫前仁立下来,凝神倾听了一会,才朝身后三人打个手势,双足轻点,纵身拔起,一下登上围墙,就一闪而没。 丁天仁从没夜行经验,心头既紧张,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势,慌忙和金澜、易云英打了个招呼,紧跟着纵身扑起,跃登墙头,举目看去,里面是一个大天井,巢湖矇叟已经闪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着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墙头上,心中暗暗着急,这样最容易被人发现,是以连连招手)就翩然飞落,急步掠了过去,他身后两人也一起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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